三原龙中村寻古宅记

　　小 秦

　　老宅是乡愁的一个片段，一个符号，一个背景，甚至是一种情结。

　　周末，以及假期，我喜欢背上相机，到乡镇去，到村庄去，寻找各个年代留存下来的老宅，拍上几张照片，留存在影像的时光里。

　　那天，慕名到了三原县城关街道龙中村，和以往一样，目之所及地搜寻。天气热，龙中村的村道上几乎没有人走动，有一种静谧感。走着，看着，前面一株球状的月季红花开得鲜艳，格外抢眼，走近了，旁边的石凳上还坐着一位老奶奶。

　　我问老奶奶高寿，奶奶耳聪目明，她比划着手势说：80啦!

　　和老奶奶聊了聊她的家庭成员，提高了声调询问老奶奶：您村子里最老的宅子是哪家啊?

　　显然这个话题问对人了，老奶奶说，你顺着这条小巷子进去，30多米，那个宅子啊，是和三原县城隍庙同一个年代修建的，有四百来年呢。

　　真是惊喜啊。老奶奶的脸上刻画着岁月的印痕，脑海里装着的却是时光的密码。这座老宅的年龄，恐怕也是这代人询问上辈人，记下了它的年轮吧。

　　进到小巷子，敲门，有人在。说了来意，他慷慨地让进去参观和拍照。他不是屋主，是附近的居民，帮着保管钥匙，时不时来打扫庭院和照看一下。

　　“来寻老宅的人多呢，我接待过不同的人，有建筑家，有画家，有家长和学生，也有像你这样爱照相的。这样的宅子，只会越来越稀罕呢。修缮保护要好。”

　　他边介绍，边说：你随便拍，没事。

　　欣赏老宅，我是有备而来，粗粗观赏了这座宅子的柱础、铺地、柱、枋、斗拱、屋檐、屋顶、瓦作、走兽，基本能判断基底是明清年代留存而来、经不断修缮至今保存的，和老奶奶的介绍是吻合的。

　　明清庭院多为三合院、四合院，或者是外加跨院的形式，整体建筑布局按照轴线布置，依次为大门、轿厅、客厅和正房，还有侧间、女厅、后屋、阁楼等等。

　　这座庭院目前保存下来的，是一个三合院形式，漫步其间，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往昔场景——一个大家庭来往奔走、欢聚嬉戏、奋发明朗。那是那个年代的家庭生活美学。

　　人伦，呈现的是生活美学;建筑，呈现的是秩序美学。在这座宅子，秩序美比比皆是：鱼鳞状的瓦片排列，屋檐上规整统一的瓦当“面孔”，檐下墙顶处的装饰雕花，无一不体现着秩序之美。

　　这座庭院的园林，目前非常简朴，可能主人暂时还没有打算建造的原因吧，因为园林是需要日常养护的，花草、流水只有和人密切地互动，才会充满生命力。现在，这座古宅的天井庭院，只种了柿子树，树龄不大，昭示着“事事如意”。

　　庭院承载着“家”的安居乐业，承载着“福禄安康”的美好愿景，和柿子树的讲究一样，屋脊上的“二龙戏珠”，有祈雨、祈福的寓意;照壁上的“福”字，墙上的莲花莲子图，地砖上的莲花图，都有祈福、儿孙满堂之意;明清庭院开始大量用灰砖砌墙，墙顶上有“蝙蝠”造型，也有驱邪纳福的意思。目睹这些“中式”符号，文化的“厚重”感，就有了细节的昭示。

　　我在这座古宅的庭院逗留的时候，正是中午时分，阳光很烈，之于庭院，像是一个灯光大师，把庭院变幻成了光影的舞台。不仅仅庭院内的天井，阳光与阴影分割出了不同的明暗图案，斑驳的树影更是一幅随着光影移动的水墨画。同时，屋檐的飞禽、走兽、瓦当投射到墙面、地面，构成了剪影似的美丽图案。甚至屋脊上的“龙吻”，即“二龙戏珠”的雕塑，在阳光的照射下，投影到对面的现代楼房的墙面上，上演了转瞬即逝的令人惊叹的光影美学。

　　天地有大美，庭院承接着天与地的美意。风霜雨雪、和风暖阳，庭院都敞开怀抱来接纳，庭院的树木、花境，益养着人居环境，更顺应着自然天地的四季轮回。

　　显然，这座能保存至今的古宅，经过了一代代接续者的精心修缮，修旧如旧，传承它的匠心和美学，同时内部装饰也焕然一“芯”了，毕竟是民宅，将来的居住价值，也是考量的重心。

　　这座古宅因保护和传承，更具生命力。

　　拍摄、闲聊、问询，一个多小时飞快地过去了。我告辞走出老宅，走出小巷，和依然坐在月季花旁的慈祥老奶奶挥手说再见。

　　老宅夹杂在新居中，这个美丽的地方就有了历史的分量。有分量的美丽，叫气质，或者叫风度。

　　于是，我记住了这个有风度的村子：龙中村。

　　也期待专家们寻访古宅，促进一些特色民宅的保护与纳入公众视野。